目前在经济学界几乎达成这样一个共识,就是认为2008年金融危机的“四万亿”投资刺激计划是一个败笔。理由是从那时起,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一路下滑,产能过剩,货币超发,债务飙升,房地产挤出实体经济……然而,如果把中国经济放到世界格局中考察,我们就会发现过去十年中国在世界的份额却在急剧上升。比如世界500强公司,日本从2006年的70多家变成52家,美国从170家下降到128家,中国则从19家猛增到97家,如图3所示。 图1 中国、日本和美国“财富世界500强”公司数量变化趋势比较
有人会反驳说,在此其中增长快的都是银行和房地产等行业,这些都是虚拟经济,说明中国经济是“虚胖”。图4是对中国、美国和日本三个国家制造业增加值进行比较。从中可见,从2007年开始,中国的制造业增加值曲线迅速上升,2007年赶上日本,2009年赶上美国,到2015年时,中国的制造业增加值就已经接近日本的3倍!而这10年正是中国房地产大发展的10年!这说明,房地产不仅没有“挤出”制造业,反而助推制造业从劳动密集型升入资本密集型。 图2 中国、日本、美国、欧盟等国家制造业增加值变化趋势比较(1997-2015年)
数据来源:财经豹社,2018-5-8.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?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就是中国的房地产市场为整个社会创造了丰沛的资本!使中国得以摆脱依赖过去剩余的“传统增长”模式,转向依靠未来收益的“现代增长”模式。可以说没有房地产,中国制造要想进入从芯片到飞机这些资本密集领域是根本不可能的。 中国虽然是个发展中国家,但资本存量正在快速接近甚至超越资本主义世界的霸主——美国更重要的是,中国房地产的泡沫比美国股市更大。所谓泡沫,就是现金流的估值,或者说贴现率。在实物商品货币时代,格雷欣法则是“劣币驱除良币”;在信用货币时代,则是“高泡沫驱除低泡沫”。美国的资本市场泡沫全世界最大,它可以在债券、股票市场上给同样的现金流以更高的估值。这是美国经济可以独步全球的根本原因。 现在中国创造了一个比美国资本市场贴现率更高的资本市场。中国巨大的房地产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高贴现率,使美国意识到在其资本市场之外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者,而且这个资本市场几乎完全不受美元周期的影响。美国之所以对中国崛起突然出现战略焦虑,正是因为中国土地金融展现出惊人资本创造潜力。 三、政府的角色 但也正因为中国的资本市场的力量主要源自于房地产而非股市,所以中国必须要通过“有为的政府”,才能让资本进入市场,这和依赖股票、债券市场融资的传统发达国家有着巨大的不同。中国的国企在中国经济中始终扮演重要角色,并非因为中国国企比民企更有效率,而是因为在土地金融下,背靠政府的国有企业拥有更多的信用,能获得——或者更准确地说,能创造——更多资本。传统经济学喜欢从效率角度论证国企强还是民企强,如果脱离资本生成机制,这样的讨论并没有多少意义。 土地金融之前的中国,由于股票和债券等资本市场落后,资本稀缺且昂贵。本土企业基本无法进入高风险、长周期但却高收益的产业。即使资本密度较低的劳动密集行业,也需要借助外来资本的输入(FDI)。正是“土地金融”帮助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获得了大量低成本的资本。由于中国的房地产是建立在政府垄断一级土地市场的基础上的,地方政府成为中国房地产市场的核心“企业”,拥有最多的廉价资本。国企就是将政府拥有的资本注入市场的工具。 城市化的本质,就是通过政府负责重资产(城市基础设施),使大量进入民企可能轻资产参与市场竞争。从这视角来看,目前经济学家们热衷讨论的“国进民退”和“国富民穷”,其实这些都是伪问题。换言之,中国经济只有“国进”才有“民进”。在“土地金融”为主的资本结构下,正确的做法不是政府或国企退出,而是需要政府或企业与民企分工,负担更多的重资产投入,因为只有廉价的政府资本才能承受巨大的风险;依托政府投资的重资产,民营经济的轻资产再嫁接在这些重资产平台上,政府通过税收与企业分享收益的方式获得资本投入的回报。所以政府的公共投资是企业私人投资的基础而不是障碍。 这也可以理解在中美贸易战中,美国为什么死死盯住中国的制造业2025?为什么一定把中国归入“非市场经济国家”?正是因为中国“地方政府加土地金融”的市场模式,颠覆了欧美“企业加股票金融”的市场模式。由于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比美国的股票市场更强大,体制和城市化发展阶段又决定了美国无法效仿中国的土地游戏,只能通过规定“用手碰过的进球无效”来迫使中国放弃自己的“有形之手”。如果按照中国特色市场经济的玩法,缺少“土地金融”支持美国地方政府根本没有胜算。而如果将中国企业和政府资本切割,依托落后股票市场的中国民企也不可能同美国企业竞争。 高速城市化的经济体没有不负债的,速度越快,资本缺口越大。根据刘易斯(1982)的分析,城市人口每年增长超过3%的国家,一定要向别国贷款,因为他无法在这个阶段创造城市化所需要的巨量资本;城市人口每年增长速度低于3%的国家,一定给别的国家贷款,因为这个阶段一个国家创造资本可能开始过剩。但中国当前的城市化速度远远高于美国,更高于世界其他国家,但中国非但没有大规模举债,中国还购买了大量的美国国债。这是因为中国依靠土地金融的信用,创造出资本不仅自用有余,居然还可以大量的资本输出!按照博尔顿和黄海洲(2017)的研究,内债和外债对于一个经济而言,有着本质的差异。 四、城市化转型 |